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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代耽美
全一期
交集
文/嘉陵江边
一
医生是个心理医生，在医院上班。医院转角有条倒垃圾的小路，有天大马路上人多，医生要回家就从小路走了。
小路上躺着一个人，医生走过去，抬起他的头一看，那人被打得嘴角带血，身上也有多处受伤，但样貌却稚气清秀。他昏迷不醒，医者仁心，医生把他背进了急诊室，替他付了费。
帮他换衣服的时候，掏出证件一看，才发现是个高中生。
其实学生在医生送他来的时候就醒了，等医生走了，问了护士医生的身份姓名，特地要来了笔，在自己的手心手背上都写了一遍。
二
第二天，医生来了个病人。进门一看，发现是昨天的学生。
学生看起来气色好多了，脸颊还有些泛红。医生问他来看什么病。
“失忆。”学生指着自己的脑袋，“间歇性的。”
学生将自己的症状仔细地描述了一遍，大概是半个月有两天的事情记不太清，像是直接睡过去了一样。
但昨天的事没有忘记，他这么说着有些开心。
医生又问了他的家庭情况，学生家里只有一个妈妈，爸爸很多年前就不知所踪了。又问了学校里的情况，似乎是学校里也没人愿意和他呆在一起。
“那昨天你为什么被打了？”
学生摇摇头，表示也不知道，但认识那些人，是隔壁班的同学。
学生忽然红了脸，为昨天的事情连连道谢。说是从来没人像医生这样好，自己这条命，算是医生捡的。
他问：“以后我可以再来吗？”
他那眼神无比眷恋，医生也有些心动了。
三
学生有时周六来，有时周三来。周六医生上午不上班，中午来的时候就发现学生坐在诊室外的椅子上，荡着腿等着他。
学生会和他讲学校里的事情，也会讲自己做的稀奇古怪的梦。他说自己虽然从没去过外地，却觉得好像去过很远的地方旅游，记得很多地方的景色。他说起来绘声绘色，讲山水讲古迹，也讲繁华美景。
他说自从遇到医生那天开始，想到这些，都想第一个告诉医生。
医生每次都认真地听着，好像真的能看到一个不同的世界，他不愿意收学生的问诊费，推脱说哪天治好了，再收钱也不迟。
四
医院外的地方见面。
学生说：“我从来没去过水族馆。”
医生说：“那就去啊。”
“那演唱会呢？”
“也去。”
“还想去公园租手划船。”
“好，到时候我来划。”
“游戏厅呢？”
“那…也可以吧。”
学生长得很俊秀，阳光下开心地笑着，像个与世无争的小神仙。医生给他吃的，给他买不算太贵的帅气的衣服，还教他功课，在下雨天送他回家。
医生觉得反倒是有种恋爱的感觉了，正巧这个季节的气息，本就非常暧昧。
“其实都不去也行。我只是想和医生呆在一起而已。”
医生轻轻把学生揽在怀里。
图片来自漫画《只有花知晓》
作者：宝井理人
五
医生有个朋友在学生所在的高中上班，他打听了一下学生的情况，结果却出人意外。
根本没有人欺负学生，是他有时会性情大变，在年级里打架滋事。很多人怕他，说他像个笼子里的困兽。
医生大概是明白了。
这天下午学生来了，坐在门口的椅子上，双手插在口袋里，把腿伸的很长。他眉头皱着，身上像是有只鹰的影子在盘踞。
“我要看病。”
“看什么病？”
“失忆。”他虽然冰冷，但却存着热烈，“间歇性的。”
“以前来看过病吗？”
学生沉默了很久，慢慢地说，“是第一次。”
重音落在第一个字上。
医生阅历虽然不深，心中却已经有了定论。
学生没有失忆，这病在心理学上，叫多重人格障碍。
六
医生喜欢以前那个白兔一般的学生，却也不讨厌现在的学生。就像是爱屋及乌一样，他选择接纳。
学生沉默寡言，一双美丽的眼睛总是透着淡淡的悲伤凌厉，医生像以前一样和他谈话，毫无嫌隙。
医生给他泡学生最喜欢喝的可可，却不是这个学生最喜欢的。
医生看他不喝，放下了杯子，坐过去给他暖手。
医生想，他暖了，和学生暖，是一样的。
这个学生是知道另一个自己的，他还知道他见过医生，也知道他喜欢医生。
但学生讨厌那个自己，他讨厌懦弱。
他却没法讨厌自己喜欢的医生。
学生再木讷不善言辞，也明白这叫一见钟情。
七
学生总是过来见他，频率快赶上另一个自己了。他仰慕他，觉得他温柔，英俊，是世界上第一好的人。世界是弱肉强食的，他想占有，懦弱的人是没有占有的资格的。
他竟有了想要取而代之的念头。但他却不敢，他有着一种成年人的畏首畏尾，他觉得不如另一个自己青春纯洁，他自卑。
医生似乎只和他谈论过去的事，问他的过去，问他的经历。
仿佛是在保护他楚楚可怜的恋人。
他嫉妒。
但没有任何办法，谁让他们本就是一个人。
他便坦白。父亲不是无故失踪，而是死于狱中，入狱的原因是，杀人未遂，对象是母亲。
噩梦之后第二天，他就诞生了。他平静地谈论着另一个一尘不染的自己，宛如兄弟，又宛如仇敌。
八
医生答应学生，一定要治好他，不论花多少年。
学生知道，医生爱的是那个周三周六来的，活蹦乱跳的自己。
学生也答应他，一定会再来见他，带着他想见的人。
医生不是只有这一个病人。一天医生下班前，被几个混混撞开了门，混混穿了件蓝色衣服，和学生的校服有些相似。
混混怪医生没医好前几天来看病的母亲，骂心理医生是敲诈，把他按在地上狠狠地打。护士吓得跑到外面才报了警，医生眼镜也掉了，脚骨折了，暂时休诊了。
学生好几天没见到他的恋人，又是情人节，带着巧克力脸红红地来了，脸上漾着笑，还有甜甜的酒窝。
没见到医生反而撞见了护士，护士指着学生的鼻子：“你还有脸来？医生这么对你好，你还把他打伤了！真是只白眼狼。”
学生又担心又委屈，连连摇头。
“就这个身板，这身衣服，我还能冤枉你不成？”
九
学生又在学校惹了事，隔壁的学生嘲笑他没人来开家长会，定是没爸没妈，一怒之下揪着人的领子，按在墙上打了好几下。
忽然他怔怔地停下来，如梦初醒。
他看到眼前被自己揪着的人，吓得松开了手。
他直到此刻才知道，自己根本不是失忆。
他笃信就是自己打了医生，是另一个自己。他觉得另一个自己残暴，凶狠，他讨厌他。
他蹲在角落里，像个孩子一样大哭。
他没了资格去爱，他害怕去爱，也再没了脸去见医生。
十
过了一个月，医生腿好了。他在诊室里等学生，一等就是一年。一年了，学生再没来过。
医生有个国外的朋友，在国外研究多重人格障碍这种病，听说国外对这种病比较包容，治疗的方法先进，研究的也比较透彻。
患者们还会定时在一起开讨论会，医生像是朋友一样，一边加入，一边思考引导治疗。
医生决定去学习。
学生从那之后，风评好了很多。他再没了动手打人的迹象，反而看上去每天有些憔悴。
学生是不愿让另一个凶煞的自己再去伤害医生，一种强而深的执念，让学生再也没变成那个自己。
他还是一样温柔，天真，青春。只是每天抱着愧疚与思念，惶惶终日。
而另一个学生，那个与医生的约定封缄在口，再也没了机会诉说。
他不知道何时还能再与医生相遇。
一个痴恋，一个暗恋，竟成了他们彼此相争而活的唯一理由。
他们截然相反，只有一个交集。
大概就是爱他。
-END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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